赶集,千百年来是农村人农闲时必不可少的娱乐活动。赶集,是农村一种民俗文化,不一定要买什么东西,重在一个“赶”字。赶集的路上遇见了乡里乡亲都要打招呼,让他们知道我这是赶集去,跟今天的炫富有点类似。有时遇见了村里的长辈,知道你去赶集,他们会关切地问一声:要钱吧?并随手做掏钱状,此时你一定会客气的说:有!有!不要!其实有没有只有自己知道,再说,人家未必是真的要给,只是客套一下而已。别以为这是“作假”(juejia),这里面隐含着农村中最淳朴的乡亲乡情。
赶集 宋善军摄
还有一种赶集叫“赶窑集”。其实就是赶枣庄集。枣庄因煤而生,那时的农村人把煤矿称为“煤窑”,把枣庄这座城市称为“窑上”,去赶枣庄集当然就是赶窑集了。窑集可不是一般农村人随便能赶的起的,就是村里“有头有脸”见过大世面的人,一年能赶上两趟就很了不起了,回来后,还要在村里村外炫耀十天半个月:“嗯嗯,城里楼真高!”,“嗯嗯,那火车真长!”……
我去赶窑集,那个年代不过十多岁,刚上小学,在家里正是不中用的年纪。临近年关,我父亲操持着赶趟窑集(枣庄集),卖点花生与芋头笼子。忙忙碌碌头天筹备一天,大家的交通工具就只有自己的两条腿,像我老家距离枣庄40多里路,而且都是碎石烂泥路,所以赶趟窑集着实不易,那可是标准的起早贪黑。鸡叫三遍就得出发,月上枝头却还在回家的路上。天黑路孬,一般一个单趟就要近五个小时,不多,大约一年就一次,一般都是过年之前。一来卖点东西筹点钱置办点年货,用地瓜干换点酒,还有必不可少一件事,那就是买炭。还有一个原因,就是离年关不远了,该洗个澡过年了。那时的农村没有澡堂子,去窑上赶个集洗个澡,一个冬天就这一次。
乡村集市 孔畅摄
赶窑集,我坐在我父亲推的独轮车上,小脚冻得像猫咬一样痛,不过做在高高的车架上,我看得很远,当然也很容易被别人看见,路上很多同龄的小孩子都向我投来羡慕的眼神,我也更觉得神气十足。早上七八点钟的时候,我们已经进了城,在宽阔的街道上开始溜达了。之后,几个固定的程序必不可少:先去排队换酒,地点就在马宅子老酒厂。看到一个老大爷地瓜干带多了。酒壶小,剩下一小黑碗酒怕浪费一饮而下。另一件事,洗澡是必须的,到新华浴池,票价是一毛五,那时的澡堂子没有淋浴,所有的人都蹲坐在池子里边泡边搓,大方的时候,会花五分钱买上约1/6块香皂,洗完了香喷喷的,自己闻着都舒服,赶上人少,洗完了还能躺在更衣室的小床上,盖上毛巾被稍微眯困一会儿,那感觉,赛神仙。第三个节目是赶窑集的重头戏:吃。位于中心街南段的大众饭店,那里的粉条丸子汤当年名扬枣庄。两毛钱一碗,不算便宜,但一进饭店,扑鼻而来的香气会立刻让你垂涎三尺欲罢不能,你很难用一个词来形容它有多好吃。丸子汤端上来,呼呼啦啦风卷残云般一大碗下肚,又当菜又当饭,而后抹一抹挂在嘴边的油星,心里盘算着,下次赶集还得来吃。吃饱喝足了,下一个项目就是蹲在墙根底下看着我父亲一篮子、一篮子挎着花生去卖。等我父亲卖完花生,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,我们忙去枣庄煤矿东大井买炭,该回家了,窑上不是自己的,窑上是人家城里人的。走吧,恋恋不舍却又义无返顾,此时此刻,心底好像还会有一丝丝的不甘,走到东大井的时候,我们尽量在这里多停留一会,为的是看看那列长长的火车一节一节从我们眼前开过,让自己真切地感受一下那“咣当咣当”声所带来的震撼,实在等不到也没有办法,毕竟还有四十多里路在前面等着我们。再见了,枣庄!晚上,当我们推着一车炭爬过牛角岭,我的头发梢上也冒出汗水,下了大坡到了南安城,父亲花两毛钱给我买了一大碗羊肉汤,摊开煎饼,折了一根树枝剥去树皮,然后从中间断开作为筷子,爸爸说这筷子最卫生了。碗是黑的,一会儿就全吃光了,吃得肚子饱饱的,依然余味未尽。这是我感觉最好喝的羊肉汤。四十多年了,弹指一挥间。常常会回想起那个年代,有时还会生出一丝丝的留恋。我赶窑集的情节久久不能忘怀。进城后,看到枣庄日新月异的发展变化,常常沿着过去赶窑集的踪迹去追梦,寻找那些生活的痕迹,感恩我们的新时代,珍惜我们的生活。
参考馆内文献:
《枣庄人文与自然》第十二期之人文阅览